關於映像南方澳系列作品
文/沈昭良
節錄自2001《映像南方澳》攝影集

歷時近六年,往返不下四十次的記錄過程裡,經常有朋友問及,何以對南方澳情有獨鍾?記得第一次接觸南方澳是在1995年深秋的午後,由花蓮駕車經蘇花公路北返途中。一路上,湛藍的天空、無盡的海景,加上吹進車內的徐徐涼風,伴隨著我和那部四處征戰的老爺車,在蜿蜒的山路上緩慢前行。就在接近蘇澳的蘇花公路北端盡頭,浪濤依舊來回拍打著海岸,人的活動卻變得頻繁,零星的漁船也逐漸出現在海的另一端。當車子繞行過櫛比鱗次的凹凸海岸線,遠眺的漁港景觀映入眼簾,隨著車子與山路的纏繞,漁港變得若隱若現。不久,我來到足以鳥瞰全漁港的高點,夾雜著大海、魚腥和涼風的氣味撲鼻而來。壯麗的海岸景觀和漁港風貌宛若畫作般在我眼前展開,港內除了徐緩移動的船隻和偶爾劃破靜謐的校園鐘聲,乍現的漁港氛圍顯得格外寧靜、祥和。

在佇足飽享自然美景後,我順著山路下行,繞經行人熙攘的街區,南天宮內的信徒忙著焚香膜拜,廟前的老人專注於觀棋對奕,沿著港邊林立的商家賣力地高聲吆喝,環港的道路上不時出現修船工人忙碌穿梭,造船廠內上架的漁船早已清洗過而煥然一新。最後,我來到舊橋邊,「現撈仔」的漁船心繫魚貨鮮度,急著進港卸魚,安檢人員則絲毫不敢怠慢,忙著迅速上下漁船。時值運搬船滿載鯖魚回航,前方的大型圍網更是擠滿圍觀的人群,卡車來回卸載,吊車發出鏗鏘巨響。此時,如同站在山巔般,雜陳的氣味撲鼻依舊,只是愈發濃烈。

自此,南方澳不僅成為我遠離都市塵囂的避風港,山頂高點上的吞雲吐霧也成為長途跋涉後的暢快慰藉。不分春夏秋冬、日夜晨昏的造訪,屬於南方澳特有的溫度和呼吸也不再只是初見時那般,來自山頂的眺望,時而抑鬱糾葛,時而波濤壯闊,回歸地表的人文,則時而寧靜閒適,時而喧騰急促。逐漸,自然及人文環境的複雜情愫,隨著血液和神經在體內流竄,而我也開始駐足港邊,深入巷弄,四處尋找那股不斷牽引呼喚的力量,期待驚奇的浪漫際遇和片刻相逢。

1997年除夕,那是我往返於南方澳的第三個年頭,一場除夕夜的賭局嬉戲,正如火如荼地拉開序幕,雖是捉對嘶殺、輸贏互見,如同高掛在牆上,寫著「實在」的匾額般,往來之間盡是童叟無欺、誠實爽快。不僅商業買賣和餘興活動如此,就連在碼頭邊隨處可見,專注的漁獲卸載和揮汗如雨的戮力景象,皆可視為實在信念的遂行與踐履。多年來,遙遠的路程、熾熱的艷陽和滂沱的雨勢未曾澆熄我對南方澳的熱望;熱鬧慶典的廣場邊,滾燙燠熱的鍋爐旁,冷冽濕潮的冰庫裡,挑高寬廣的船塢內,密閉狹窄的船艙間,以及入夜後的杯觥交錯、把酒言歡,反倒讓我身陷其中,流連再三。

在漫長的記錄過程中,豐富多元的影像素材,雖曾令我迷失於觀景窗外的狹小視野和空泛的快門葉片聲中,隨著對漁港週遭環境的認識和理解,我逐漸在精神上擺脫虛妄與躁進,將視角由隨機的瞬間攫取,擴及特定的氛圍建構,讓影像語彙回歸純粹的具象形式,藉以勾串南方澳不同角落中,綿實渾厚的生命樂章。記得遊學東瀛期間,日籍老師田村泰男曾在一次討論中提及「做為一個影像工作者,當你輕率的開啟快門,只會讓自己陷入無謂的辯解和不知所云的窘境。」雖然,專注的體察和漫長的守候,對其他人而言,也許只是極端的淒美和莫名的癡愚,對我來說,卻是南方澳所給予的最深切自省和無私分享。回顧初期面對景物時,按下快門的急切與不安,至今仍不免心有戚戚。

將「海」字拆解便是水與人類的母親,也因此有人將其衍伸為生命的起源和歸宿;或許是環境的必然,海洋之於南方澳,除了財富與經驗,生活中的智慧與發想、面對生命的恢宏與寬容,亦可說是拜海洋所賜。就像飽歷雨水風霜的老船長,雖不免輕嘆年輕一輩不再嚮往海洋,每當憶及過往的璀璨歲月,卻仍是一貫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冀望作品中含括:漁業活動、周邊產業、外籍勞工、宗教慶典及生活樣貌等觀察的紀實影像,聊足以勾勒南方澳漁港植基於漁業及地理論述背後的環境結構和社會脈絡,並透過影像中所凝結,當地人民的堅毅性格和樸實風情,傳達些許海洋子民面對未知的無悔與綿長。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7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5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8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5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3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1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8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9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6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3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1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9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6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4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2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7

m

映像南方澳系列-20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4

m

映像南方澳系列-02

m

映像南方澳系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