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末台灣」是一個絕對主觀、使用的影像語彙是極個人化的形容詞,想要描述的是我眼中所看到台灣島和島民的景況,與人、事、地、物的關係大些,與時間的關係其實並不大。
從荷蘭人到滿清,從日本人到民國,在特殊地理與歷史的因緣底下,幾百年來台灣人自我的文化根源難尋,世界的腳步又疾馳向前,只好緊抓著眼前的一切,對未來沒有太多的幻想,也從來不做遠程的規劃。如此不敢也不知如何面對自我的逃避心態,造就了崇洋、哈日、恐共三大狂潮湧現,拍打成了今日台灣浮動的基調。
從美援到TMD,美國一直扮演著我們的「正義使者」和「民主的導師」,台灣自然的歸順於其妖嬈文化的裙襬之下。喜好萊塢電影,吃麥當勞漢堡、喝可口可樂、著耐奇球鞋,美國選總統搞出飛機也是值得我們學習;但同時又嘲笑彼國、文化淺薄,追求成功致富的資本主義腐蝕人心。
哈日的愛恨情仇就像一種無法破解的電腦病毒,KITTY貓要搶著買,偶像明星要漏夜排隊才得以目睹,日劇、東洋歌,日本綜藝節目從翻版、抄龔到原裝盜版進口,家電是MADE IN JAPAN,開的是日本車,一本日本漫畫可以搞得全國雞飛狗跳;又要罵人家小日本軍國主義,不承認二次大戰的總總罪行。
長期以來意識形態上,強調大中國的美好懷想,與削弱本土認同的國民教育;在開放探親的接觸及大量的台商人錢西進,造就了惡中共、好中國,欣賞大陸壯麗山河、又嫌棄當地人粗鄙,要賺錢又怕被統一,害怕武力犯台,乾脆移民上海。China 到底是我們的代工廠、母土、祖國、友邦、敵國還是珍藏在故宮的瓷器?
我們的生活陷入迷亂,所有的事情不再黑白是非分明,而是彩色多樣多元又分立,「世紀末」不只是日曆上的某一張日子,台灣天天都像是處於世紀末,那種惶惶終日不知所措,看不清楚前途希望的深層焦慮。因此台灣人,或生、或住、或死在台灣的中國人,被迫的約定成俗是不敢敏感;要等到電塔倒了才知道供電系統的脆弱,地震了才知道房子蓋不好是會死人的,別國不要的汞污泥才知道本島上有一大堆,黑金政治坐大了還不知道選票是不好買賣的。時間進入2001年腦袋裡醬缸依舊,「近視眼鏡」從小學就開始戴,「新」「舊」政府的鬥爭是天天24小時直播的八點檔。
我的影像群是由殘缺的古蹟、人工假冒的自然、切割開的皮肉、震碎裂的廢墟為基礎,敲鑼打鼓的民俗廟會、怪力亂神助興、燈光火焰的蝕骨燃燒、政客與商賈的口水、在眾人的環視下目睹世紀交替的儀式,而台灣人們正是這場大典的祭品。
五十吋大幅彩色照片所掛滿的展場,所要模擬的正是多年我對台灣(我的母土與同胞)世紀末的看法(恨鐵不成鋼)。「紀錄式的影像」不是為了任何單一事件或地點之觀察、追蹤、報導,每一個畫面都是為了要挑起觀者的思考與聯想的而安排。
時間上的世紀末逝去、新世紀降臨人世,台灣當然不可能置身度外,但「世紀末」早存在你我每個台灣人的心中許久,就算「新世紀」來了,現實中的「世紀末」也不肯輕易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