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中的風景—經過
文/ 鄭彗華Amy Huei-hua Cheng 策展人 藝評家
〈逝去中的風景〉三銀幕裝置是以三台固定於纜索上的攝影機,以直線動態運鏡拍攝其居家和周遭環境的幾個場景:他結婚之後的新家、新家旁邊已呈廢墟狀態的無人住所、住家旁的森林,以及他開車至台北市中心所行經之路。攝影機本身運動的速度被刻意突出,「動態式」地紀錄日常生活,其所製造的感知經驗猶如使觀者跟著攝影機以另一種速度「穿過」生活內在的片刻,這兩種時間的行進交錯似乎產生了「對片刻時間的透視」-「穿過」某個正逝去中的瞬間。
從破落的廢墟到生活起居的居家空間(妻子在屋裡講電話、父親獨自練習舞步…),再到叢草蔓生的樹林和驅車疾速駛過的道路連續影像,觀者也從中感受到似是象徵生存與消逝的交替發生和循環,「消逝中的風景」是一個「進行式」,而非「過去式」。更進一步,居家情境讓人感到溫暖,而廢墟、樹林、車子的速度又提醒著一種暗藏著對未知和危險的潛在焦慮。這讓人聯想到袁廣鳴早期作品中的一貫特質:對自我存在狀態的質疑和焦慮,這似乎仍潛藏於他的意識和創作基因裡。只是在新作中這樣的焦慮不再是被直接處理和呈現的主題,而以一種更隱誨和迂迴的方式從不斷的移動中迸發。袁廣鳴說這和他現在的生活狀態有關,「以前作品都是關於個人、自己,這次延展到周遭的人事物,…因為這些年生活劇烈改變。…我對現在的生活狀態感到滿意,但也同時有種隱藏的焦慮」他說。這穩定和諧的日常生活正隱約透露著某種關於「正在逝去」的潛在寓意。
以「時間」為基底,這次的影像還帶有更多的電影感(filmic),或說一種幽微的微小敘事或戲劇性。他談到這個和傳統錄影在著重媒材裝置的開發、觀念性、儀式性的面向十分不同,他捨棄這些並轉身面對單純的影像本身,他感到自己是同時游走於電影和錄影二者的特質之間。袁廣鳴提問:「若不局限在電影院中的電影,或枯躁的錄像,那影像還有什麼可能?」這本質的命題總在不斷蘊釀和透過媒介而發酵,〈逝去中的風景〉重新展現片刻經驗以及挑戰影像的力量,不應全然歸功於技術的開發,它實則更來自於無法取代的生活感受和經驗,並最終以其提練出由「影像」轉換和產生出來的深度和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