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位來自柬埔寨的新娘,
一位在家鄉為人師表的女人,
帶著如同台灣過往的向學精神,
來到了南台灣的關山。
人生境遇沒讓她繼續深造,
反而成為了夫家鄉里的文化復甦者,
她用切實行動和一貫的堅持重建關山,
一段陰錯陽差的社造之路,
更讓她以另一種形式實現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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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女兒 關山的外籍媳婦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自信、凡事理所當然的外籍配偶,至少在台灣沒有,即便我家也有一個外籍新娘,還看過多多少少新娘的朋友,依然沒遇上過這種不因為自己是外來人而有尷尬或矮化一截的神情。她叫蘇美玉,擁有一頭捲髮,每回見到她,總是紮一個馬尾在身後,嬌小玲瓏,卻有著萬分的熱情活潑。
自從家裡有了越南籍的舅媽,我一直好奇著這些外配國度的人們,對於家中閨女遠嫁台灣這件事,究竟有什麼想法?是期待?是抗拒?認為是致富的捷徑?或只是一個國家、地域的風潮而已?「其實一開始我們不喜歡耶!那時候根本搞不懂台灣和大陸的關係,以前我們都看大陸劇,很怕嫁過來以後,像大陸劇裡面演的一樣,要幫婆婆洗腳,還要早起做早飯,這樣太辛苦!」身處母系社會,美玉家鄉的婚姻習俗,大多是女婿住到岳母家,也因此,在盛行外嫁台灣的一開始,柬埔寨人總是擔心女兒嫁到遠方的台灣會吃盡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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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時,美玉與夫家的全家福照。這張照片,也為美玉重要的人生決定做了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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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脫一般人對外籍新娘的刻板印象,美玉在家鄉就是個執教鞭的老師,在家中排行老么,備受呵護。甫嫁到台灣的美玉,拿起鐮刀跟著老公割竹筍,協助農忙,也到甲仙熱鬧街區的芋冰城去做包裝工,凡此種種,都與她在家鄉的身分有著極大落差。然而,個性獨立的她,對於自己的選擇卻甘之如飴,思想更好似新時代女性一般,不著眼當下艱苦,還要找未來理想。「我的夢想,在哪裡都一樣,嫁到這裡我也一直想要再念書,有些人說:『那麼大了還想念書』,可是我覺得學習不分年齡,這就是我最大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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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在家鄉教小學生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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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學中文 培養領導風範
「我們關山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我了吧!我是從柬埔寨嫁過來的,應該是社造員中唯一的外籍新娘。」在一場分享會上,美玉神色自若地說著她的開場白,話還沒說完,在場的所有人就給予了最熱烈的掌聲。
尋尋覓覓那繼續升學的管道,美玉卻因為一場八八風災,當上了莫拉克社區組織重建計畫的社區營造員,走上另一條從沒預料的重建社區、文化再造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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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的筆記本。
上頭記載了美玉的勤學精神,也呈現出外籍配偶嫁到台灣將遭遇的文化隔閡及語言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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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送契約書,他們要營造員打500字心得,我打了三天, 500字裡有150個是錯的。他們也看不懂我打什麼,我就一邊改一邊解釋給他們聽。」中文對許多人而言是基本能力,對美玉來說,卻是最艱難的起頭。和文書工作奮鬥,美玉的筆記簿上寫滿了各式各樣的註記字跡,不服輸的她,更是一個字一個字查,照著鍵盤上的注音學著打,不假他人之手,就是希望自己能在工作中有所進步,獲得更多新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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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外配積極參與通譯課程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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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災前我們有培力班,甲仙學校退休的老師教我們簡單的拼音,深一點的,就愛鄉協會的瑞昇教我們。有時候遇到更深一點的單字,他講的我們都聽不懂,我就一直問他,他有次不耐煩,就生氣,當場我說:『氣什麼,不懂就不懂』,所有姊妹都嚇一跳,覺得我很大膽,敢直接跟他反應。」敢怒敢言的作風,為美玉塑造了鮮明的人格特質,更經常地使她成了班長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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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為年度活動表演家鄉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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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配們到高雄的夢時代百貨參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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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陣復甦關山文化 志工隊培力婦女成長
「我們這個獅頭有壓煞的功能,這邊最老的青獅頭已經有七十年的歷史了。」因為一場大雨,美玉帶著我們躲進了田都元帥的小廟裡,興致一來,遂講起了當初推動關山文化的最大功臣─宋江獅陣。「前年甲仙大橋通車典禮,我們有去做獅頭壓煞的表演,後來又幫田都元帥做生日,全村的人都一起參與,整個關山好像搖動起來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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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關的青獅頭(阿里關,為甲仙區關山里的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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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相公獅陣」[又稱宋江獅陣]是甲仙關山村重要的廟會傳統活動,陣頭多由年輕壯丁組成。眼看村落裡徒留老老小小,美玉和幾個村裡的領導人遂提議開啟學生團陣頭,由老人擔任經驗傳承的老師,讓村裡的孩子成為陣頭主力,繼續保留這項難得的傳統技藝。為此,老師傅還特別將陣頭的配備改製成小型武器供小朋友使用,經過一些宗教儀式的認可後,每個孩子就可以有一個專屬的武器了。
「你看這些武器,顏色都一樣,我們根本分不出來,可是小朋友很厲害喔,他們都知道哪個是他的,哪個不是他的。」從一個暑假的練習,到現在成為常態性的課程,甚至開始有許多表演邀約,美玉成功地帶著關山擺脫文化沙漠的窘境,當孩子們練習獅陣的畫面,變成了一幅幅社區的牆面作品,一點一滴累積的文化復甦,竟有了一股不語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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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工隊會輪流在志工家召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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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營社區,美玉意識到「人」是最大的成敗因子,於是,既文化重建之後,她更從婦女下手,奮力地成立起志工隊。強調女權的美玉,常常安排參訪活動,帶著志工隊到別的社區觀摩,希望給村裡婦女更多新的想法和嘗試,突破原有的思想框限。經過短短一年的訓練,志工隊的婦女們逐漸成了有主張、有見解的團隊,不僅能在會議上侃侃而談,勇於發表意見或感言,還培養了自我管理的能力,彷彿是一個新興的村組織,而不再是每每聽命於他人指揮的志工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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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起社區導覽員,這塊「阿關里史碑」是美玉再熟悉不過的史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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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來時路 回歸農村生活
看著美玉,我總會有種錯覺,以為她是台灣人,才會如此關懷著這片土地。縱使她也曾經挫敗,卻不甘心自己的第二個家鄉,那麼不被看在眼裡。「我很大的心願是讓更多人認識社區。以前在甲仙,大家都不知道關山,沒有人知道,可是我進到社區,覺得很有文化,也很有內涵。我覺得這段時間我們做了很正面的成果,不管做什麼,我希望這樣出去,居民可以有自信跟別人說:『我住關山』,人家也知道關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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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災後重建社區營造員,美玉也一直在思考重建的意義是什麼。「我覺得重建不是要把社區重新包裝地多好,而是把大家風災前的生活,重新回歸回來而已。像我們這樣簡單的生活,在都會是找不到的,外面的人進來還可以得到社區的人情味和互動,那種感覺是很舒服的。所以,把每個人的生活都再營造地更充足一點,更滿足一點,這也是一種重建。」
跟著社區的重建工作,美玉其實也在不知不覺中重建了自己,從過去那個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的小媳婦,到現在可以親自導覽關山社區,做一個稱職的文化推手。從她身上,我看不見國界或種族的隔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人與人最自然的接觸,以及珍惜土地的那份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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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外籍新娘的故事,在南臺灣落地生根,相信這不會是曇花一現,終究,她會帶著那曾經沐浴春風的勤學精神,繼續為自己的人生、為關山,開創更多令人驚豔的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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