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時光
去年,民國99年農曆9月初9,至剛至陽的好日子,我跟著媽媽回到她的家鄉車城統埔村,參加當地鎮安宮的開光大典。當天,陽光普照,熱鬧非凡。小小的田野產業道路入口,擠滿了各地來參拜的信眾和其他廟宇團體。也因此,我才知道這座廟宇背後所代表的時代意義。
(↑ 鎮安宮外貌,宮廟內是八卦型的建築體,共四層樓,最上層是銅製關公座像)
我有記憶有多久,這座廟就蓋了多久。印象中,這裡總是水泥處處,但只要媽媽娘家親戚嫁娶喪葬等大事,必到宮內焚香參拜,或是要求起壇問事,這裡,是客家村落統埔的信仰中心。而今廟宇落成,百人的小村莊,現今卻擁有全東南亞最大的關帝像,座落在中央山脈最南端,擁抱田野之間,俯瞰整座恆春平原。
(↑ 與月色相對的關公像,似若神祇間的對話,無法言傳。)
(↑ 夜晚燈火通明的鎮安宮一景。)
統埔位於屏東199縣道入口,只是通往觀光勝地四重溪的入口村莊,現在只要開車在縣道的旅人,往側看便可看到這座碩大的關帝像,而且是手持春秋的莊嚴座像,少了幾分難以親近的嚴肅,卻多了分長者的慈祥。還記得有一回一位同行的朋友看到這座造像,很讚嘆的說:「這裡的關公好溫柔啊!」,讓我不禁莞爾。在跟隨媽媽參與宮內活動後,更從老輩人口中知道關於鎮安宮建成的一切歷程。
(↑ 來自四方善信的捐款芳名,小廟變大廟,一點一滴累積成圓滿,一張紅紙,代表無限心意。
有次有位外國朋友還以為這是許願條,我告訴他:某種意義上,這的確代表這裡人的願望。)
(↑ 神座之前每逢神明生日,就會擺滿四面八方信眾供奉的祭品鮮花,好不熱鬧。 )
(鎮安宮舊址,也是以往村內的活動中心,
現保留舊廟體建築,供遊客鑑覽,
後方並有可供休憩的公園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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貳‧信仰力量
這座廟建成的時間,算一算,是媽媽從未出嫁少女、到中年那麼久的一段人生。媽媽跟隨外公,年輕時便入廟做了鸞生,鸞生是在廟中學習修行、侍奉神靈之人。經歷結婚、生子、離鄉之後,隨著孩子長大,媽媽得以有閒暇投入修行。
我曾在廟裡幫忙過一天,年輕人毛毛躁躁的手腳,也被廟裡長者碎碎念了一天。這才知道在神桌前敬茶、敬酒、或是上香動作皆有禮制,像是持香時候,手不可低於頭,以彰顯對神靈的崇敬,還有酒杯的擺法、鞠躬的次數,我說這簡直是一套SOP(標準作業流程),只換來媽媽一句:「啥咪SOP,這是尊敬!」
到晚上固定的誦課時分,白髮蒼蒼的老人家,或是像媽媽一樣的中年輩,穿上正式的鸞生深藍色禮服,男女分立兩側,虔心的唱念經文,神態既自在又莊嚴。
(↑ 白髮蒼蒼皆是修行,歲月更迭,不變的是追求信仰的心。)
(↑ 大年初四迎接神尊從天庭回返人間,禮生持香於門口跪迎,
此時鐘鼓齊鳴、炮竹四起,這是遵循古禮的儀式。)
(↖↗訟課時眾鸞生依性別分立兩側,男左女右,低頭默禱,寂靜無聲。)
在八卦型大廳內,迴盪著恆春等地特有的經文唱念曲謠,
更有宗教傳承的莊嚴神聖,我曾好奇經文說得是甚麼,借了一本來讀,
這本《桃園明聖經》其實寫的是三國以來忠孝節義的故事。
原來,這些忠孝節義不僅是傳奇,早已轉做正心明性的箴言字句。
課畢,屏息聆聽神尊於沙盤上的訓示,鎮安宮保存了傳統的鸞筆儀式。
從堂主口中,我才知道一般都是由六位禮生負責扶鸞、唱鸞。
龍頭筆「沙沙沙」的在沙盤上飛快游移,
每一字一句,磨響了寂靜的大廳,也磨淨了每個鸞生的心。
媽媽常說,這才知道神靈所訴,也不過就是最簡單的人生道理,
只是如此明心淨性,並非人人皆悟,
因此修行無法門,四字破之:持之以恆。
(↑ 向神明敬茶。)
(↑ 扶鸞所使用的鸞筆,這支龍頭筆在鎮安宮內頗具歷史,
握把被磨得光亮,是神靈和人間最直接的交流工具。)
(↑ 扶鸞的六位禮生,兩位負責持筆、一位在側負責唱鸞,也就是念出沙盤上的文句。
另有三位抄寫沙盤上的文字。另有一位鸞生負責將寫畢的沙盤隨時鋪平。)
(↑ 神奇的是,這些文句都是古時文言文的句法,有時還會有對仗工整的詩詞,
為信眾開示解惑,文詞有時候優美的像是一幅畫。)
参‧傳承
聳立於田園之中的鎮安宮,凝聚村莊眾人之力,才得以從初始的經費支黜,興建數十年後落成。這裡更是故鄉遊子的心靈寄託,我從這裡知道媽媽成長這塊土地的故事,再看著媽媽這個遊子回鄉,重新投入宗教志業,創造新的故事,然後現在由我的文字訴說。
(↑ 這些都是信眾幫孩子點的文昌燈,這些孩子也許都是村內的下一代,
可是不見得知道父母親這塊土地的故事,
只是,透過這盞燈,他們跟這個地方有了某種程度的連結。)
今年大年初四,我跟著媽媽參加宮內團拜,看著很多村人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到廟裡跪拜,小娃兒似懂非懂的對著座前三跪九叩,我想,不知道他們從父母或事祖父母口中,又會聽到甚麼關於這座鎮安宮的故事?又或者是關於這個村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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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乖乖的,神明才會保佑我!(設計對話)」,
等待跟神明請安之前,跟著父母來到廟裡的小男孩,
坐在鸞生訟課時端坐的長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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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起乩的乩童,代表有神靈前來,當下以手在桌上寫字,傳達神靈旨意。)
(↗ 領紅包囉!大年初四的新春團拜,讓這些懵懵懂懂的小娃兒好開心,領到紅包,希望大家都平安。)
神明選址,傳奇鎮安宮
最早一座統埔鎮安宮是於民國十五年建成,後來又歷經幾次改建,民國七十三年才決定又興建今日所看到的八卦樓廟宇主體,中間直到落成,足足蓋了近三十年。據說,這座廟宇地點是神明神遊之後,自己選的理想地點,此後,廟宇建成過程裡,不單單募集了四方信眾的經費支持,更維繫了村內居民近百年的虔誠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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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之事對於平凡的我們來說,也許太過遙遠;
然而透過鎮安宮,我看到一群平凡人所表現出來的莊嚴力量,
趨近一探,會發現這些保存信仰傳統的人們,非常美、非常親切。
或許,這正是代代承繼最珍貴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