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位島嶼‧台灣拼圖-368鄉鎮市區行腳徵文

文‧圖/謝易霖(數位島嶼站台:gwen13122

趁著暑假,艷陽正好,背起行囊,我來到了金門。從高雄起飛大約四十分鐘的飛行時間,有著既不長也不短的曖昧。透過機側那扇小小的窗,我沉入一片清澈湛藍,在腦中憑空想像金門這塊土地應有的樣貌,遠遠地把灰色的都市和白色的雲朵拋去。飛機帶著擾人的噪音,轟隆隆地衝向絢爛朝陽。

爸爸的家鄉在金門。剛毅中帶著溫柔的這片土地,孕育、餵養了爸爸十八年的時間。島上的一切,也間接成就了今日的我。雖然他從沒說過,不過我想他總是惦念著:他的根就在金門。

十八歲以前的爸爸,不,應該說二十八歲以前的爸爸,我很難想像是什麼樣貌,因為當我一出生,他就已經是個「爸爸」了。媽媽常笑著調侃老爸:「妳爸的身體很厚實,像是金門黃牛,強壯、刻苦又耐勞;年輕的時候,一頭粗硬的短髮,像是金門結穗的高粱,昂揚地在海風中擺動;就連他的笑容也很『金門』,總是又憨又傻,看起來十足就是個從鄉下來的老實人!」

總是這麼的可靠,當了我二十多年靠山的爸爸,可半點不像媽媽形容的詼諧,在我的印象中,他倒適合被形容成巍峨磅礡、無法撼動,歷經風雨飄搖、戰爭摧殘卻仍屹立的太武山。是啊,爸爸就是我的太武山。

每回聽爸爸談起往事,我總是費盡力氣想像。想像爸爸光著腳丫跑過料羅的海灘,想像爸爸在放學途中穿越層層疊疊的木麻黃森林,想像爸爸躺在古厝的女兒牆上打盹兒,想像爸爸站在建功嶼海濱看著夕陽落下,想像爸爸興奮地拿著阿兵哥給的香水橡皮擦,以為是糖果正要咬下一口……我實在已經用盡一切力氣去想像這些場景,卻總覺得像是電影一般,隔著一段曖昧的距離在眼前流動,無法觸及,也毫不真實。

所以,我來到金門。

記憶仍停留在父母口中所形容那兩排長長的木麻黃林蔭隧道,誰知歲月易馳、韶光易逝,距離上次我仍在牙牙學語時回到金門,一晃眼,竟也過了數十載……褪去往日模糊影像,倒映在我眼中的是金門的蛻變。

變的是路邊除了綠意,多了許多艷麗花草;變的是陸續開始蓋起新建設的鄉村;變的是日漸消失的閩南古厝,還有日漸增加的高樓大廈;變的是往日傾頹歪斜的洋樓,開始有了整建、保護並開放觀光的跡象;變的是拿掉了軌條砦的海岸,較往昔更寬廣、更閃亮、更遼闊。

我竟也像個初來乍到的觀光客般,按圖索驥的乘著觀光巴士,騎著腳踏車尋找景點。來到鄉間,沿著小路飛馳而過的高粱田、偶爾在路旁閃現的彩羽雉雞、慢悠悠的大黃牛、輕盈靈巧的八哥群,閃亮耀眼的海濱,點綴出輕鬆暢快的夏日風情;車行至各鄉鎮,只見古色古香的各姓宗祠古厝、雕樑畫棟的近代洋樓、嚴肅沉鬱的碉堡和碑文、威猛卻不失俏皮的風獅爺,拼湊成一幅極具地方特色的復古寫真。我才知道,原來,金門處處是風景!

偶然在鄉間遇到同姓的阿伯,覺得分外親切,便聊上了幾句。阿伯聽我說爸爸和我們都在台灣長住,不禁感嘆的說:「金門實是在鳥不生蛋!」,我這才放下沿途的興奮雀躍,開始深深思考。

的確,對於一個過客來說,金門處處令人驚奇,充滿著令人想深入探索的歷史軌跡,但不能否認的是金門現代化的速度比其餘離島要慢上許多,更不用說台灣本島了。對觀光客而言,在這快速變遷的都市社會中,能夠欣賞這些歷經歲月更迭仍保留原始美景和史蹟當然是一大福音,但我們卻忽略了當地人的心聲。

阿伯搖搖頭,用沙啞滄桑的嗓音說:「年輕人一個一個都跑光了,看著台灣與對岸的發展,不免納悶,我們到底算什麼?」

革新,勢必帶來變化。新與舊的衝突也勢必持續演進,究竟該如何取得其中最好的平衡點?是金門人,也是觀光客的我還沒有找到答案,不過,倒是找到了前進的目標。

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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