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族群 --- 921大地震原住民部落災後重建省思 瑞岩部落都清晨，是那麼的安靜。五點鐘起床了，秀麗的山色，純淨的空氣，鳥兒的叫聲，從都市來的我，沒想到世界是這麼恬靜。 昨天搭了一位力行國小老師的便車，從埔里花了近兩個小時到了瑞岩部落，一路上的道路柔腸寸斷、提心吊膽來形容，地震後這條路只要一下雨，就會坍方、土石流，交通因而中斷，居民飽受交通不便的困擾。 經過一番的顛跛到了瑞岩，一個世外桃源的小部落，這裡約有一百多戶人家，平時只有一百多人住在這裡，跟其他部落一樣，年輕人大部分都到外面工作，剩下大部分是老人與小孩。 「遷村的問題造成部落的對立日益嚴重。」瑞岩長老教會的長老林淑娥擔心的說著；921大地震後瑞岩有八戶人家全倒，部落四周部分崩落危害安全，及部落腹地太小，被判定必須遷村，起初居民還興致勃勃，但是經過近一年的時間，部落邊緣並沒有進一步的坍方，而遷村的地點部落長老有意見，及政府對遷村並沒有明確的優惠承諾，居民對遷村意見分歧，形成對立的局面。 「部落腹地太小，最好是遷村」發祥國小職員陳黃明表示；在這裡出生長大的陳黃明是少數留在部落任職的年輕人，而發祥國小在地震後拆除要重建，陳黃明認為原來的國小用地太窄小，趁重建遷村的機會，學校能夠有大一點的使用空間，一方面部落也能重新規劃一個屬於泰雅部落特色的社區。 「新的遷村地點北港溪西岸的QONAW，日據時代部落族人就住在這裡，後來族人因痢疾死了不少人，才搬到這裡。」林淑娥長老說著；因此大部分年長的居民反對遷村，況且遷村的地點也是有坍方的問題。 「地震後部落的垃圾亂倒問題，也愈來愈嚴重。」一位蘇姓居民表示；由於地震後交通時常中斷，鄉公所的垃圾車不上山收取垃圾，部落的垃圾都往山谷亂倒，造成部落四周山谷到處可見亂倒的垃圾。「再不趕快處理垃圾問題，這裡會變成垃圾部落。」蘇姓居民擔心的說著。 與瑞岩部落類似的問題，位於和平相自由村雙崎部落，也是因遷村、重建資源分配等問題，也形成部落居民對立。 地震時雙崎部落靠近大安溪的河階邊緣發生崩塌五十公尺，好像被刀子整齊的切下一塊，數戶民宅滑落溪谷，經專家勘查結果，判定雙崎部落最好遷村，當時專家也認為需要在河床建築堤防及構築一高二十至三十米高的擋土牆，以防止土石繼續崩落，危害部落的安全。至今堤防因對岸居民反對而作罷，檔土牆也因經費問題，而變成只用高培養土的草覆蓋在斜坡上。如遇上溪水嚴重暴漲，有再度崩塌的危險。 雙崎部落相對其他部落，被媒體報導的次數較多，但儘管媒體的報導，但根本的問題沒有解決。如：堤防、擋土牆，道路坍方、自來水的問題等，雖然有規劃報告，但最後總是因經費問題而作罷。 「一到下雨我們的水就變成土黃的泥巴水。」部落的文化工作者瓦歷斯‧諾幹說；「我們國家的水源政策是一國兩制，部落雖然處在水源保護區，卻沒有乾淨的水可以飲用。」地震後部落的水脈被切斷，有關單位也不管，我們只好自救，自己到深山尋找水源。 「官員來這裡住一星期，就知道問題的癥結在那裡。」瓦歷斯‧諾幹嚴肅的表示；「官員沒有感情，心中只有統計資料。」權力無法下放到最基層，「使得地方有心無力，中央有力無心，大家心力交瘁。」 「重建的資源都到了組合屋那邊去了。」雙崎重建委員會主席吳進祿忿忿不平的表示；由於政府及民間的重建資源的分配，及政治力量介入，也造成部落的分裂，亟需有關單位協調重建資源的分配，避免部落居民的對立日益惡化。 「現在部落最頭疼的問題是飲用水，只要一下雨，就變成泥巴水，大家只好買礦泉水。」位於雙崎部落的下方三叉坑部落組合屋主委朱木桂表示；地震造成部落房屋大部分全毀，加上地形狹窄及斷層的關係，專家判定必須遷村，由於三叉坑部落只有三十八戶人家，大家較團結，都能達成共識，現在居民大部分都住組合屋，部落只剩下五戶人家住在原址。 「觀光客也不到霧社來了，部落居民都失業了。」仁愛鄉春陽部落長老教會魏錫欽牧師沈痛的說著；位於仁愛鄉觀光點霧社、廬山溫泉旁的春陽村，地震前部分居民以觀光業為生，現在埔霧公路因坍方、土石流交通時常中斷，觀光客不再進來，居民失業了，只好到都市找工作，以維持家計。而部分農產品的包商也不敢進來收購，造成農產品無法運銷出去，農民也叫苦連天。 春陽村共有三百五十戶人家，地震雖然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但土石流使農地不能正常的種植，使農民收入減少，加上觀光業的不振，居民只得出外找工作，造成小孩留在部落，由老人家帶孩子。父母親不在身邊，加上道路時常中斷，學校常常停課，等影響小孩的正常教育。 水源因地震移位，造成飲用水水質不良，靜觀部落曾經因此發生痢疾，被衛生單位列入管制。現在只要一下雨，水就混濁不能飲用，只能買礦泉水喝。 「長老教會在春陽設立關懷工作站，來幫助居民農地復耕，及心靈重建。」魏牧師說著；「也希望社會大眾一起來關懷災民的重建工作。 「我們種的柿子，九二一大地震後因農地乾裂，大部分都掉了下來，腐爛不能賣錢。」住在苗栗泰安鄉大安部落的原住民陳漢宗無奈地說。 在偏遠山區的原住民部落，面對的災後重建問題和都市是不一樣的，尤其是以種蔬果為生的原住民，農地的流失、乾裂及部落房屋的重建、水圳的重建、山區道路的整修等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我的房子在地震中牆壁有不少裂縫，現又餘震不斷，每天令人心驚膽跳，我種的水果也損失慘重。」到現在還住帳篷的詹儒宏搖頭的說著。 大安部落是苗栗縣泰安鄉最偏遠的原住民部落，居民大都種植柿子，四季豆、檳榔樹等，有的原住民則是打臨時工，這些蔬果大部分種在山坡地上，因這次大地震，山崩了下來，居民損失慘重，整年的收入全泡湯了。面對房屋重建貸款，雖然無息或是利息雖低，但居民沒有收入又如何繳貸款。 大安部落有七十戶人家，這次房屋全倒二十六戶。由於每次大雨或是颱風，部落後面的山都有崩落及土石流的危險，這次地震，後山就崩下好幾個地方，幸好尚未危及房屋。但將來呢？有關單位曾建議遷村，但村內大部分不贊成，尤其是老一輩的原住民，他們認為祖先的地就在這裡、農地也在這裡、他們如何遷村？遷到那裡？ 在台中縣東勢鎮的林管處收容中心，收容了四百多名泰雅族災民，這些原住民有一半是都市原住民，大部分在都市工廠上班或是做臨時工，而另一半是這次災情嚴重的自由村原住民部落的居民。有數個公益團體在此協助他們，這裡有醫療站，臨時的兒童教室，但在政府的限期拆除下，他們被迫遷移到林管處側門的三棟員工收容所，並取名合作新村，直到今年的七月居民才住進展望會蓋的組合屋住。 在埔里鎮往仁愛鄉的公路旁，也有一處都市原住民的收容中心，他們大多是仁愛鄉法治村武界部落的布農族原住民，約有六十多人住在臨時的木屋，他們成立了法治村自治會，在住了半年後，才搬到慈濟蓋的大愛二村組合屋住。由此可見都市原住民的組合屋興建比一般災民來的慢，也是原住民在都市所受到的忽略及歧視的延伸。 南投縣仁愛鄉中正村也是災情嚴重的原住民村子，「村裡的公共設施、產業道路、水圳、農地等，損失嚴重。」中正村村長洪國棟表示，中正村共有二二六戶人家，這次大地震全倒六十六戶、半倒二十六戶，而村裡惟一的中正國小，也有一半教室變成危樓。「我們希望中正村能重建成一個有布農族特色的村子。」村長洪國棟說：「村中最急迫的重建是公共設施、水圳、道路等。由於村民大多是種植蔬果、玫瑰、檳榔樹，如何引水灌溉可說當務之急。」再來就是希望政府能夠協助居民辦理銀行貸款，否則原住民不知能拿什麼辦理抵押貸款。 法治村是大地震中交通及電信、電力中斷最久的原住民部落。由於法治村武界部落地處山谷中，村中惟一的環山道路整條路向下崩落，修護不易，至今村子對外交通僅靠坑坑洞洞的產業道路。 「大地在怒吼、巨大石塊的落水聲，令人膽寒。」法治村唯一的派出所警員石金水表示，大地震當晚他正在值班，僅穿了內褲就衝了出來，接著派出所的櫃子全部倒了下來，後來石金水開著巡邏車到村子巡視，發現村子房屋倒塌情況並不嚴重，不過村子的對外道路、電信、電力全部中斷。第二天村民走了八小時到外面求援，經過媒體的報導後，空軍直升機每天到村子空投食物，並帶來醫療人員，才解決受困的窘境。 「目前村子最急迫的事把對外道路修好，水圳震壞也要修護。」武界部落教會牧師林金土說，武界居民都是以農為主，水圳非常重要，地震後農作物如敏豆、甜玉米、白玉米因沒有水，農作物老化嚴重，收成受到影響。村民也希望能打一條隧道穿過山區對外聯絡，否則塌陷嚴重的道路，半年也修不好，影響到農產品的運送。 「我們這裡好像人民公社、吃大鍋飯、睡大通鋪。」曾經在大帳棚住了半年的潭南村長老教會牧師金國寶半開玩笑的說。潭南村位於南投信義鄉偏遠的山區，這次大地震，全村二百戶人家房屋有百分之六十以上不能居住，教堂也嚴重龜裂。 「大地震讓大地好像有彈性，樹林像是在跳舞。」九二一大地震那天，金國寶牧師正好與村民在深山打獵，當時他們正要趕回家，平時只要七小時的路程，卻因地震走山，走了二十多小時才回到村子裡。沒想到村內的房屋倒的、斜的，像是打過戰爭一樣，村內唯一的國小潭南國小也嚴重龜裂，由於大地震後金牧師第三天才回到村子，一度還被列為失蹤人口。現在最讓村民害怕的是餘震不斷，尤其在九月二十六日的六點八級餘震震央就在潭南村附近，使得村子災情雪上加霜，又倒塌不少房子。 潭南村有近兩百戶人家，是信義鄉的布農族部落，也是這次信義鄉受創最嚴重的原住民部落，居民大部份種龍鬚菜及檳榔樹為主。由於潭南村附近的山脈地質鬆軟，這次居民的農地受創嚴重，大部分都流失了，加上大地震至今餘震不斷，居民也不敢再去山上採收龍鬚菜。 由於村落建在險陡的山坡上，附近地質鬆軟，原民會及鄉公所派專家鑑定建議遷村，但遭到大部分村民反對；尤其是村裡的老人家，他們認為，祖先、財產、農地都在這裡，他們不能離開，後來經過村民大會討論，結果大家都贊成不遷村。　 這次地震也改變了村民一些習性，酗酒的情形少了，夫妻、親子之間，及村民間的感情也比以前熱絡。 「小孩的哭聲、老人咳嗽聲、醉漢醉言醉語、打呼聲…。」由於有近百人暫時安頓在長老教會前的廣場大棚架裡，一到晚上「怪聲」此起彼落；這裡每日三餐由村中的婦女輪流負責，而村中唯一的小學潭南國小因大地震變成危樓不能使用，村內的兒童也無法上課。 「如果沒有政府或是民間的協助，潭南村重建可能要三年到五年的時間。」金國寶牧師說：這次大地震，許多房屋地層下陷，農地流失，儘管房屋全毀部分可以領到二十萬元及原民會的十二萬元補償金，但有關房屋貸款、村民要拿什麼抵押貸款、農地流失要如何補救或重整等問題，政府都沒有對策。 「一有地震，我都會嚇得哭出來。」村中一位何媽媽哭著說：她的房子在這次地震全毀，二個小孩子被送到新竹教會學校寄讀，「現在龍鬚菜也無法採收了，往後日子不知如何過？」現在還餘震不斷的潭南村，她只要一想到地震都會不停的流著眼淚。 「這次地震也改變了村民一些習性，如：酗酒的情形比較少了，夫妻、親子之間，及村民之間的感情比以前熱絡。」金國寶牧師樂觀的說：「雖然大家的家園毀了，但村民也因此更團結，希望村子能夠早日重建，恢復往昔的正常日子。」 和潭南村一樣是建在險陡山坡上的豐丘村，幾乎有一半的房屋全毀。這裡的村民大部分種葡萄、龍鬚菜、梅子等，前幾年賀伯颱風來襲，村子附近嚴重土石流，造成山下二十多人死亡，如今又是大地震，由於村子地形險峻，村民也面臨是否要遷村的難題，儘管居住危險性高，多數村民還是不願遷村。「萬一真的有颱風、地震、我們會躲到較安全的地方。」四十五歲的村民全所福表示；村民們百分百的反對離開這裡，因為這裡是他們祖先的土地。村裡的教堂也嚴重受損，教堂上方山坡有塌陷的現象，如有颱風可能會危及下方的住家。 「我們家全倒二戶、政府卻鑑定只能補償一戶。」住在教堂下方山坡的許順洪抱怨著；他與第三個兒子許勝龍住在一起，大地震晚上，震得家裡牆壁倒了下來，幸好他們全家逃得快，沒有人受傷，面對重建的問題，許順洪茫然的表示，既使想要重蓋房子，也不知拿什麼付房屋貸款。 921大地震，造成包括台中縣、南投縣，苗栗縣其中的十三個原住民部落及居住在都市的原住民都受創嚴重。居住在偏遠山區的原住民部落，大地震中大部分都因交通中斷，致使救濟物質難以送達，即使經過搶通後恢復物質的運送，但由於地震造成土質鬆軟，只要下大雨道路塌陷嚴重交通就中斷，居民出入、小孩的上課及農產品的運送非常不便，因此部落的交通順暢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至於部落失業問題、部落人口流失、原住民知識青年的回鄉、農地復耕、飲用水等問題、兒童、青少年的教育政策等，因原住民與漢人之間文化不同，應尊重原住民的特殊性及自主性，而政府應規劃長期的重建政策，結合民間資源來協助原住民重建自己的家園。